“受众”的团圆梦

据说这部《漫长的季节》剧名，取自班宇的同名小说，但和原著没有关系。剧名从最初的《雪中来客》到《凛冬之刃》，导演辛爽都不满意，最后向班宇借用了《漫长的季节》这个名字，剧中梦想着成为“诗人”的学渣王阳所写的所谓“诗”，其实确切地说更像“散文诗”，就来自班宇的诗《漫长的》 ——

打个响指吧，他说，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，遥远的事物将被震碎，面前的人们此时尚不知情；喝一杯水吧，也看一看河，在平静时平静，不平静时，我们就错过了一层台阶，一小颗眼泪滴在石头上，很长时间也不会干涸，整个季节将它结成了琥珀，块状的流淌，具体的光芒在它身后是些遥远的事物……

因为大家人所共知心知肚明的原因，编导必须让剧情人物角色“向前看、别回头”，而且在残缺不全乃至惨不忍睹的现实泱照下，在文学艺术创意上描绘一张“和和美美大团圆”的画饼，透喂给广大吃瓜群众！

剧终前，编导特别安排了一场“巧合中加巧合”以至于“巧合”得谁看了都觉得“假”到家了，但包括自作聪明的书匠我在内的广大观众，就是还乐得见、乐此不疲很爱看的俗套煽情戏——

王响鼓足勇气破天荒买了一束花，想送给一直对自己“含情脉脉有意思”桦钢下岗老人“李巧云”（若即若离、有理有节如神马浮云在天上飘飘忽忽飘忽不定、如断了线的风筝藕断丝连若隐若现巧遇、又无可奈何怎么抓不到手的一朵云）——她原来在厂里磅房工作，因家里有罹患白血病的儿子、残疾的丈夫、年迈的四个老人，生活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，随着上个世纪末那年被分流下岗不得不去维多利亚舞厅里当陪酒女，晚上乘着空档偷偷打电话给儿子为他唱曲哄他睡觉……年纪大了之后，她就开了一家推拿房给人做按摩生意。——结果碰巧拉了巧云和她的追求者在出租车上，于是他与巧云在“第三者”在场的情况下彼此心知肚明“话里有话”而作为“电灯泡”的情敌或云山雾罩被蒙在鼓里或故意装傻充楞不予戳破的一席对话，活灵活现富有戏剧性地呈现在众目睽睽之下：

巧云问：“你拉我俩，不耽误你送花啊？”（巧云的真实意思是，“王响，你要给谁送花啊？”而“第三者情敌”的理解或许是，“王师傅真是个好人，为了拉我们俩，耽误了没给别人送花！”）

王响：“不耽误，那人也是桦钢的老人，我送不送的，她都能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
巧云：“你送花的这人我认识吗？”（半信半疑或许有些“醋意”地试探）

王响：“应该认识吧，她是磅房过磅的，人挺好，这辈子挺不容易的，要强！别的女同志遇到点啥事，总是哭啼的，哎，她乐呵的，挺让人佩服的。”（这段话等于王响直接回答了“这个人就是你！”但因为在座“第三者情敌”不是桦钢的人，他不知道巧云以前是负责磅房过磅的）

此时巧云已经止不住眼泪了，喃喃道：“那你就没想着跟她往前走一步呢？”

王响认真地回答她，虽然含糊其辞但却明明白白挑明了自己的心迹：

“咋回事呢？就是最近哪，我遇着点事，接触不少我们桦钢的老人，我就发现哪，人家不管过得好坏，活成啥样，都能往前看，我就不行，老过不去那个劲。我听人说我这个朋友啊，现在过得挺好，苦尽甘来，挺替她高兴的。我就想让她后半辈子过得舒心一点，别跟我这个小老头担惊受怕的，憋了巴屈的，犯不上。”

这时，那位在场“第三者情敌”不由插话：“王师傅，你这是念旧！”

“说好听了是念旧，其实就是轴，死性，挺烦人的。”王响笑着说。

这位文质彬彬、富有爱心的追求者发现对象情绪有些不对劲，于是低头抬脸看向巧云：“你咋哭了呢巧云？”巧云连忙掩饰说：“没事，没事，我也是想起点过去的事……”

王响说：“信我的，不想过去的事，过去了就让它过去，往前看！”

完成这段既饱含着情意、带着歉意又通过自我吐槽给出解释的告别式告白之后，王响含情脉脉而又心照不宣地告诫两位搭便车陌生熟人说：

“车费就免了，但拜托你件事呗，对她好一点，要不然我们这些老工友不答应啊！”

不过，临到剧终，编导们仍然拐弯抹角告诉观众，巧云最终还与王响走到了一起，从此过上了童话般的晚年幸福生活，如此一来虽然“不出所料”地依然掉进了“有情人终成眷属”的俗套，但这也着实“符合大众口味”，不无讨好似地迎合了观众“破镜重圆大团圆”的期许，这也是特色传统文化宣教模式所要求且必须的“结局”。

正如《漫长的季节》官宣推介语带着文艺腔所煽情的那样：

“小城桦林，此时，出租司机王响做梦也没想到，他还有机会遇到一个他此生最想遇到、又最怕遇到的人。遇到了，就得有交代，给自己，也给儿子。小城桦林，彼时，火车司机王响意气风发，开得了二十挂的钢铁巨兽却管不好鸡毛蒜皮的三口小家，工厂摇摇欲坠，危机处处紧逼。一包身份未明的碎尸像一块石头砸在桦林的水面上，也砸在王响的头脑里，这片涟漪一荡就是20年，荡到秋叶泛黄，从未停歇。迷失的父亲、死亡的恋人、重逢的老友，因一个未解的谜题被困在三个不同的时代里，只为追寻一个跨越了过去、现在、未来的真相，当谜底揭开时，时空融为一体，在漫长的季节里只剩命运的挽歌。”

这就是剪不断理还乱、连环套连环的“桦林梦”，说来“煞是好看”，实则“噩梦连连”！